第57章-《金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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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年轻的时候曾有溧阳长公主身边宫人写藏袍诗,其中几行提及“今生看已过,结取来生缘”,诉说自己的情肠苦楚,但是他欣赏那宫人的热烈与大胆,就放她出宫嫁人去了。

    如今却觉得,这诗是给他写的。

    他和音音最美好的缘分,本该在那匆匆一瞥中结束,却因为他的强求延续了许多年。

    那个时候溧阳站在他的身后,距离咫尺,却触不可及,只有听到那首诗的时候,心里微有触动。

    他不知道,那首诗是被定了婚约的她写给他这个表哥的,只是年轻时候的她太过怯懦,没有什么权力,不敢告诉他。

    到后来,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死丈夫,对婚姻看得愈发淡薄,就是想告诉皇帝,也再没有合适的机会开口了。

    最开始是他沉湎于孝慈皇后早逝的哀痛,后来却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虚伪且温柔的女子,甘愿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哪怕爱而不得。

    她第一回  真真切切看懂圣上望见郑玉磬的目光是在道观里,那个女子来为了子嗣烧香,皇帝站在大殿神像后面,仿佛是在看大殿一侧的彩绘,实际上是在专注地欣赏比彩绘更吸引人注目的美人。

    因为不必如宫宴一般克制,他的眼神几乎不曾从郑玉磬身上离开过。

    那样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悸动狂热和肆无忌惮与天子冷峻的仪态并不相符,可是又真真切切地存在,是和看孝慈皇后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不是不想克制自己,只是中了郑玉磬的蛊,控制不住去听取她每一次的呼吸、不错过她双眼每一次的闭合。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那个虚假伪善的孝慈皇后,早晚有一日会被这个秉性柔弱的女子彻彻底底地取代。

    皇帝平常是个自持守礼的人,然而当她轻佻玩笑:“既然那柔柔弱弱的小娘子诚心求子,皇兄要不要施些雨露”时,圣上静默良久也没有驳斥。

    那一次,圣驾破天荒地在道观里驻足三日。

    再后来,圣上为了不叫那个女子伤心,再也没进过立政殿祭拜孝慈皇后了。

    他视郑贵妃为珠玉,宠爱万分,将她生的孩子当作独生子一般教导,她一直期待这个孩子身世揭穿的那一刻,只是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还是舍不得处置,哪怕自欺欺人,也要郑氏继续活下去做贵妃,只要能得到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原来圣人不是凉薄到不会剜出自己的心去爱一个人,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永远不会喜欢她而已。

    “皇嫂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溧阳长公主淡淡一笑,笑得却有些阴恻恻的,“我常常想,皇嫂这张脸若是蒙到我的脸上,就算是我年纪渐长,圣人还不是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怎么,殿下要杀我?”郑玉磬警惕心起,忽然想起宁越之前给自己留下的袖箭,向后退了几步,“殿下便笃定圣人不会胜吗?”

    张庶人与她的女儿不过是骂了这个圣人心爱的女子几句,便得到了一杯鸩酒,若是一旦天子重新扭转局面,等待溧阳长公主的会是比张庶人和几个皇子更加严厉的惩罚。

    皇帝是不会容忍溧阳长公主对自己有不轨的心思,更不可能允许有人伤害她和元柏。

    “不会的,”溧阳长公主轻轻抚摸上郑玉磬的侧脸,略带了些痴迷,“政仁他那么爱你,我若是杀了你,他会生我的气。”

    “圣人亲口说过,便是皇嫂亲手送来一杯毒,圣人亦会饮下,且甘之如饴,”溧阳长公主想了想圣上留在道观的晚膳,眼中不自觉流下了眼泪:“我便成全了皇兄,这不是正合了他心意,也合了我的心意?”

    旁人递给圣上的东西皇帝未必会直接放心食用,但是郑玉磬奉上的水饮,圣上从来都是毫不疑心。

    她恋恋不舍地瞧着圣上大约是今生最后一次走入道观,蹉跎半生,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对上他的时候也讲不出半句。

    他们今生的缘分不可谓不深,但是却错了地方,并且无法逆转。

    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饮下他所爱的女子送上的毒酒,便是疯癫如溧阳长公主,心中也生出些不舍,但是她却站在那个正好能望见金屋藏娇小院的二层亭台,一个人瞧了很久。

    从宫人将圣上与郑贵妃的晚膳端进去,到圣上与郑贵妃在屏风内身影交叠在一处,她冷眼看着,默默在暗处饮酒,身旁只有晚间的冷风。

    “只要圣人活着一日,我便要瞧你同他恩爱一日,夫妻缱绻,”溧阳长公主瞧了瞧自己染了丹蔻的手,几个时辰前,是她亲手将毒下在了杯盏里,“只有他死了,我才能肆无忌惮地去爱他,永生永世地和他在一起。”

    圣上的皇子众多,想与自己结交的也不在少数,但是她却独独看中了萧明稷。

    圣上说此子不类朕,但是依她看来,萧明稷却最是肖似当年的圣上。

    也只有萧明稷,才能理解自己的疯狂,并且愿意同自己做这笔交易,成全彼此。

    “山陵崩之后,贵妃郑氏追随先帝于地下,世间便不会再有郑贵妃了,”她瞧了瞧郑玉磬:“我相信皇嫂应该是不会与我来争抢这个位置。”

    圣上那么喜欢郑贵妃,而这些年因为郑贵妃所做的荒唐事也不少,大臣们不会愿意得罪新君,也乐于见这位宠妃消失。

    毕竟郑贵妃的来历不明,甚至有人谣传她是别人的妻子,被圣上悄悄换了身份送入宫闱。

    郑玉磬的手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溧阳长公主会借自己的手毒害圣上,她望着眼前这个疯癫的女人,难以置信。

    “贵妃不用这样瞧着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觉得我恶心,我萧兰茵也不用你瞧得起,”溧阳长公主嗤笑道:“贵妃放心,圣上留下的御林军还足够护住道观,废太子也不会蠢到不去攻打皇城,而是将兵力集中在玉虚观。”

    “贵妃今夜服侍圣上大约也乏了,今夜倒是贫道叨扰了皇嫂安静,还请娘娘早些带着你的儿子回去休息吧。”

    溧阳长公主轻蔑地一指,告诉了郑玉磬方向。

    郑玉磬本来一边应对已经疯癫了的溧阳长公主,另一边也在担心元柏睡觉没有那么沉,会被两人吵醒,他本来就够可怜了,从前的父子变成了陌路,而和颜悦色的姑母也心怀不轨。

    不过当她亲手去撩开床帐的时候却松了一口气,元柏大概是被人用了药,睡得十分香甜。

    “娘娘今夜大可以好眠,”溧阳长公主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淡淡笑道:“您是贵人,价值连城,将来的用处还大着呢,天命如此,就是现下这一点动静,我哪里舍得叫皇嫂现在去死?”

    “殿下总不会告诉我,废太子……厉王如今还想我的帐,”郑玉磬怀着身孕不敢太用力,但还是亲自将已经有些份量的元柏抱了起来,转身去瞧溧阳:“我是圣人的贵妃,又已经怀了两次身孕,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来想我?”

    废太子当年其实也不算是很喜欢她,只不过男人瞧见了国色天香的美人,很少有能挪开步子的,圣上既然是为了几个儿子开选秀,他是太子,自然有权力挑选其中最美丽的女子。

    不过后来经过了许多事,就是废太子想要讨要自己,大概也是想要杀了他。

    “皇嫂说错了,不是厉王,”溧阳长公主顾影自怜,仍然有兴致应付她的疑问,笑吟吟地答道,略有深意:“是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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